博鱼体育许建华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庙门,湿透的布鞋踩在石阶上发出吱嘎声。他甩了甩头上的雨水,刚想找个角落歇脚,却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从供桌后传来博鱼体育。
她似乎也听见了脚步声,动作忽然僵住,然后缓缓转过身来。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颊上,那双眼睛在雷电的间歇光亮中闪烁着某种复杂的情绪。
许建华背着药箱从村东头走向村西,泥泞的小路让他的每一步都格外沉重。作为这个偏远山村唯一的赤脚医生,他已经习惯了在各种恶劣天气中穿梭于各家各户。
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唤声,他回头看见村长赵建华正朝这边跑来,手里还举着一把破伞。
赵建华气喘吁吁地跑到跟前:是这样,村里来了个女知青,说是从省城下来的,要在咱们村扎根。可这雨下得,她暂时住在村委会里,条件简陋得很。
听说是个特殊情况,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。赵建华擦了擦脸上的雨水,她好像有点发烧,你能不能去看看?
两人踩着泥泞向村委会走去,雨势愈发猛烈。远山在雨雾中若隐若现,像一幅水墨画。村子里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,只有几缕炊烟在雨中摇摆。
韩若曦,听起来像城里人的名字。赵建华回答,年纪不大,看着也就二十出头,可眼神里有股说不出的沧桑。
许建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这些年,他见过不少从城里来的人,有些是真心想要改造农村,有些则是迫于形势不得不来。但无论如何,既然来了,就是这个村子的一份子。
村委会是一排低矮的平房,青砖灰瓦在雨中显得格外破旧。推开门,一股霉味扑面而来。屋子里光线昏暗,只有一盏煤油灯在桌上摇曳着微弱的光芒。
从里屋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,然后是脚步声。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,许建华抬头看去,心中微微一震。
这个叫韩若曦的女知青确实很年轻,瓜子脸,柳叶眉,皮肤虽然有些苍白,但依然难掩其清秀。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,头发整齐地扎在脑后,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感觉。
但最让许建华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神。那双眼睛很大,很亮,可里面却藏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,仿佛经历过什么重大的变故。
昨天晚上开始的,头有点晕,嗓子也疼。韩若曦说着,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额头。
在等待的过程中,屋子里陷入了沉默。雨声越来越大,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。许建华观察着这个女知青,心中有些好奇她的来历。
五分钟后,他取出体温计看了看:三十八度二,确实有些发烧。最近有没有着凉?
许建华心中一动,村子附近确实有一座废弃的土地庙,平时很少有人去。一个外地来的女孩子,独自在那种地方过夜,想想就让人心疼博鱼体育。
那破庙年久失修,又潮湿又阴冷,怪不得会生病。许建华一边说着,一边从药箱里取出药物,我给你配点退烧药和消炎药,按时服用,过两天就好了。
韩若曦接过药,轻声道谢。她的手指很细,指甲修剪得很整齐,一看就是知识分子的手。
另外,许建华停顿了一下,这个村委会条件确实简陋,你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不太方便。我家里有间空房,如果你不介意的话......
不用了,谢谢许大夫的好意。韩若曦打断了他的话,我已经给村里添了不少麻烦,不能再麻烦您了。况且,既然选择了下乡,就要适应这里的生活。
话虽这样说,但许建华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倔强,还有一种说不清的孤独感。
雨还在下,而且越来越大。许建华收拾好药箱,准备告辞。就在这时,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。
赵建华连忙开门,只见刘春兰浑身湿透,头发贴在脸上,神情慌张:许大夫,快,快去我家看看,我家老二突然抽搐起来,怎么都叫不醒!
刘春兰转身就跑,许建华紧跟其后。韩若曦和赵建华也想跟上去,但许建华回头制止了他们:你们别去了,雨太大,小心着凉。若曦同志本来就在发烧博鱼体育,更不能淋雨。
刘家在村子的另一头,平时走路需要十几分钟,但在这样的暴雨中,路变得异常难走。许建华跟着刘春兰在泥泞中艰难前行,雨水不断地打在脸上,模糊了视线。
许大夫,我家老二今年才八岁,平时身体很好的,怎么突然就这样了?刘春兰一边跑一边哭诉。
终于到了刘家,屋子里已经围了不少人。许建华推开人群,看见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躺在床上,脸色青白,四肢僵直,眼睛上翻,嘴角还有白沫。
就在半个小时前,孩子正在屋里玩,突然就倒下了,然后就开始抽搐。刘春兰的丈夫刘建明在一旁急得团团转。
许建华仔细检查了孩子的瞳孔反应和脉搏,心中已经有了初步判断。这应该是高热惊厥,在儿童中比较常见,但如果处理不当,也可能有危险。
快,给我拿盆温水来,还要毛巾。许建华一边说着,一边从药箱里取出注射器和药物。
周围的人立刻行动起来,很快就准备好了温水和毛巾。许建华先给孩子注射了安定,然后用温水擦拭孩子的身体,进行物理降温。
紧张的十几分钟过去了,孩子的抽搐终于停止了,呼吸也变得平稳。许建华这才松了一口气。
暂时没事了,是高热引起的惊厥。许建华一边收拾药箱,一边解释,孩子可能是受凉感冒了,发烧引起的。我给他用了退烧药,这两天要密切观察,如果再有发烧,立刻找我。
从刘家出来,雨势依然很大。许建华收拾好药箱,准备回家。路过村委会时,他看见里面还亮着灯光,想起韩若曦还在发烧,便决定再去看看。
推开门,发现韩若曦正坐在桌边,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。听见脚步声,她抬起头来。
韩若曦点点头:从小就喜欢,觉得那些诗词里有一种特别的美。她停顿了一下,特别是在这种下雨的夜晚,读起来别有一番味道。
许建华也是个有文化的人,虽然当了赤脚医生,但对诗词歌赋也有一定的了解。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,从《诗经》聊到《唐诗三百首》,从李白聊到杜甫。
许大夫,韩若曦叫住了他,谢谢您今天的照顾。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博鱼体育,能遇到您这样的好人,我很感激。
许建华回头看了她一眼,那双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。他点点头,推门走进了雨夜。
回到家中,许建华却怎么也睡不着。他想起韩若曦那双充满故事的眼睛,想起她谈论诗词时的神采飞扬,还想起她说起在破庙里躲雨时那种不经意的悲伤。
许建华起床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到村委会去看韩若曦的病情。推开门,却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,被子叠得整整齐齐,桌上放着一张纸条。
许大夫,谢谢您的药,我的烧已经完全退了。今天想到村子里走走,熟悉一下环境。——韩若曦
许建华拿起纸条,字迹娟秀,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写的。他走出村委会,想着韩若曦可能去了哪里。
村子不大,总共就几十户人家,从村东到村西也就一里多路。许建华沿着主路慢慢走着,向遇到的村民打听。
许大夫,您找那个女知青啊?老村民胡志强指了指北边,刚才看见她往山上去了,好像是去老庙那边。
许建华心中一动。昨天韩若曦提到过,她来村里的第一天晚上就是在那座破庙里过的夜。现在又去那里,是想重新看看那个地方?
沿着山路向上走了约莫半个小时,那座土地庙就出现在眼前。这是一座很小的庙,只有两间屋子,建于明朝,但年久失修,屋顶已经塌了一半,墙壁也斑驳不堪。平时很少有人来这里,除了偶尔有村民上山砍柴路过。
好多了,多亏了您的药。韩若曦说着,又转头看向破庙,我想再看看这个地方。前天晚上,就是在这里躲的雨。
许建华也跟着她的目光看向破庙。确实,对于一个外地来的女孩子来说,独自在这样的地方过夜,一定是很恐怖的经历。
韩若曦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轻声说道:害怕。但也有种奇怪的安静感,好像终于可以不用伪装什么了。
这话说得有些奇怪。许建华侧头看她,发现她的眼神变得有些遥远,仿佛在回忆着什么。
韩若曦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多了,连忙改口:没什么,就是觉得乡村生活和城里不同,需要适应。
许建华知道她不想多说,也就没有继续追问。两人在庙前站了一会儿,韩若曦突然提议进去看看。
庙门是两扇木门,油漆早已脱落,木头也有些朽烂。推开门,里面确实很黑很潮湿。主殿中央有个供桌,上面的神像早已看不清模样。地上堆着一些枯叶和杂物,墙角还有几堆稻草。
许建华走过去看了看,稻草确实有被人睡过的痕迹。他想象着一个弱女子独自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一夜,心中不禁生出同情。
韩若曦低头看着地面:当时天已经黑了,又下着雨,我不想麻烦村民。而且......她停顿了一下,我需要一些时间想清楚一些事情。
许建华觉得她的话里有话,但又不好直接询问。这时,韩若曦突然走到供桌后面,似乎在寻找什么。
前天晚上,我在这里发现了一些东西。韩若曦说着,在供桌后面摸索着,在这里......
她的手似乎碰到了什么,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。然后,她从供桌后面拿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包裹。
韩若曦小心地打开油纸,里面是一些发黄的信件和一本日记。她拿起其中一封信,看了看博鱼体育,脸色突然变得苍白。
韩若曦拿着信的手在微微发抖,她仔细看了看信封上的字迹,又翻看了几封信,脸色越来越难看。
这确实是我母亲的字迹。她的声音变得很轻,但是,这些信的日期都是二十多年前的,那时我还没出生。而且......
庙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,只有风吹过破洞屋顶的声音。两个人都愣住了,各自看着对方,仿佛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秘密。
韩若曦的手紧紧握着那些信件,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:许大夫,您父亲是不是叫许志强?
两人就这样站在破庙里,被这个意外的发现震惊得说不出话来。那些泛黄的信件静静地躺在韩若曦手中,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被遗忘多年的秘密。